庭柯有停云
亚历山大重症患者
2017-05-01  

【EC】 Xavier'Monster

标题来自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警告: OOC   BE   合成人!Erik
        主要角色死亡


艾瑞克有时不像一个合成人。
他会坐在基地的餐厅里吃晚饭,也会在下班之后去员工休息间里弄一杯喝的,甚至也会在入夜时进入睡眠。
如果他喝的不是电解质,“睡觉”这一生理活动不是模拟器给出的自动待机状态,他就更像一个人了。
查尔斯这样想着,并拨动一枚棋子,金属制品在磁力作用下准确地滑进另一个方格,绕过对方的防线,吃掉他的黑王。这是艾瑞克最像人的地方之一,幸好他没有安装类似阿尔法狗的程序。
艾瑞克的模拟器开始运转,关键的代码群在计算机中用几微秒的时间滚动过去,筛选出一种“懊恼”的情绪,由一个数据包构成,上传了少量至面部神经中枢。少量的,毕竟这只是一场消遣性质的棋局。
接着艾瑞克想从数据库里检索出一句或几句话来缓解安静的气氛,可惜他没有找到。这种情况实在太少见了,他和查尔斯一向配合完美。于是他只拿起一旁的电解质,粘稠的液体盛在塑料杯里,切割样式是查尔斯喜欢的那种圆润质感。艾瑞克还是更喜欢锋利些的样式,即使这只是个塑料杯。
查尔斯等着他喝完之后才站起身,艾瑞克拿着空杯子说了晚安,盯着查尔斯走出去的那扇门,直到他转过走廊的拐角。艾瑞克将查尔斯的杯子在水流下冲洗干净,倒扣在烘干机上,然后他走出休息室。走廊里的灯贴着墙角,和天花板上的红外线监控泾渭分明,这造成了墙面的一片昏暗。但艾瑞克准确无误的扣住门把手,闪着红光的监控死死盯住他的脊背。
他推门进去,在角落捡起一个空闲的插头,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谨慎地避开身侧的另一个合成人,尽管对方在休眠状态里。他打开腿右侧的一个拉链将插头塞进凹槽,塑胶把仿真肌肉按得凹陷下去。艾瑞克坐在椅子上,将系统状态调成自动待机。
在他睡着前,夜色渗进这房间。一束纤细冷峻的月光趴在他包裹着灰色布料的膝盖上。

关于查尔斯。可以用瑞雯的话来简述他为“精神上的性冷淡”,在实验室里尤其如此。可一旦离开那充满光幕的屋子,他又温和而非常人道主义。他像是要分裂成两个人格,并且乐此不疲地独自玩着这个游戏。
人类范畴内的拒爱者。
查尔斯相信医疗机做出的诊断,他相信工业机器多过相信人。虽然这台机器只能定义“人类范畴”而不能定义“拒爱者”,更不能定义“爱”——医疗机甚至没有安装脑模拟器,尽管思维意识只是一堆脑细胞聚在一起得出的结果,但没有就是没有。

早年的合成人只是寄存于一台超级计算机里的庞大软件,它的房子能比得上放置交换机的柜子,而且这房子的外观呈一种脏兮兮的白色。它像个Siri一样接受分析数据,完成简单的指令和用电脑合成音报告数据,从蜂窝状的塑料孔里挤出一个又一个日期和一个又一个数字。这些声音在偌大的实验基地里听起来像是介于天花板之下和头发之上的东西,飘在空气里像随时会被排风系统卷走然后永远消失。
这些软件会老化,像一个人老去那样:数据的传输和分析越来越慢,让查尔斯以为它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电子音从平板变成生涩的,接着发出的音节夹着噪音,它的话越来越少,最后沉寂。
像一个人死了那样。
这时查尔斯就不得不更换一个年轻的软件。电脑合成音也有细微的不同之处,他发现了这一点。
艾瑞克是他的第五个合成人,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合成人。
艾瑞克有仿真的一切器官,真正的人声,脑模拟器和思维意识——尽管思维意识只是一堆模拟器模拟的脑细胞聚在一起得出的结果,但有就是有。
查尔斯觉得这是他一生最杰出的作品——艾瑞克太像人了,他用自身的重量将那些飘在空气里的,介于天花板之下和头发之上的,像随时会被排风系统卷走然后永远消失的东西统统压回地面,使它们安安稳稳地贴着墙行走。
艾瑞克太像人。
可他又是一个真正的完整合成人。
他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不会让查尔斯以为他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在往昔的岁月随波逐流地汹涌逝去时,查尔斯的脸庞如潮退已久的沙滩露出宽厚的宁静,蓝眼珠蒙上一层鸽灰色的、经颗粒搅浑的阴翳时,他依旧年轻。
只要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流过的索然无味的岁月就可以,但他必须记得更换皮肤和器官,顺便给自己充电。

艾瑞克被创造的初期,查尔斯是他的谢赫拉查德,当然庞大数据传输应归功于控制系统而不是查尔斯讲述的零碎故事。
人声传输的信息不会存入数据库里,代表他们的细小字节贮放在另一个记忆体里,像整齐码放的金砖。在没有实验、也不需要接收新数据的时间里,艾瑞克就热衷于他的财产,他像葛朗台一样反复摩挲这些黄金——数据库注入了描述守财奴的一整本书。这个人名是模拟器给予他的第一个联想词,虽然他现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艾瑞克觉得这好像代表他有两个查尔斯,不过另一个在数字空间里。
可惜他的金砖已停止码放许久了,查尔斯忙于收集实验数据,关于新型合成人。
查尔斯在实验室外人道主义的部分教唆他,这使艾瑞克没有进入这个实验的核心部分,甚至外围圈子都没有涉足——查尔斯不知道艾瑞克会如何看待这个项目,又是人道主义作祟,查尔斯长时间没有查看合成人的数据库了。
艾瑞克在难得空闲的下午翻出这条信息,他将它存放在记忆体里,这就像在一碗干净的清水里滴入一滴浓稠的墨水,扩散奇快,并且散发出腥臭味。
新型合成人。
一种没有思维意识、记忆体完全暴露在外的,只拥有几亿行代码且无法自我编程的机器。
艾瑞克绕过模拟器自动生成——这速度可以称为条件反射——他厌恶没有思维的状态。不过他知道,人们却喜欢机器,没有多少人愿意把一个或几个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受控制的合成人摆在家里,这感觉相当不好。人们要的是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人。
是绝大部分,艾瑞克纠正自己的模拟器,查尔斯正与之相反,他信任他。
艾瑞克知道此时应生成一种情绪,但他的模拟器罢工了。它遇到这种情况,然后不知所措。于是艾瑞克将这个想法揉成一团,丢进他为自己设置的废纸篓。
这个废纸篓要满了。他捡起其中一条陈年数据,展开后从一些乱码中读取信息。
是他第一次看见查尔斯也会在实验室外和其他合成人闲聊。科学家刚除去工作服,靠在实验室的门边,他的棕色鬈发有些长,会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打在耳后的皮肤上。查尔斯正面对着另一个合成人。
模拟器依旧执着地罢工。

如果艾瑞克将他在这一年里做的一切编排成一张表格,那会呈现一种明显的无趣。他不经常进出实验室了,这一工作被代劳——研发极其成功,那些研究成果完全接手了实验室。联邦政/府声称新型系统不需要过多的线程维持合成人们的独立思考,这促使它们的工作效率远超旧版本。
这则声明穿过交换机,那几个脏兮兮的架子——初代合成人的房产彻底变成了计算机中转站,这让艾瑞克思考未来他也许会被安装上一个新型程序,但正是这几个脏兮兮的白色架子,让休息室的电视屏幕上映出新闻发言人的脸。
艾瑞克没有加以理会,因为他发现他的杯子空了。
这代表他必须走出休息室,从一堆新合成人中挤到餐厅。其实这没什么,如果那堆合成人没有长着他的脸的话。艾瑞克的模拟器能够很形象地模拟出这种感受,像一头红色的大象在中枢上挥之不去。他可以想象到红色的大象,他的色彩图像中枢能弄出这个。
艾瑞克只犹豫了一秒钟,推开门的时候差点撞到查尔斯。蓝眼睛的科学家站在门口,他试着挡住一整个门洞,但他显然不够,艾瑞克可以从任何一边走出去,只是会打到他的肩膀。
走廊里出奇寂静。
往日像无数个立方体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古板脚步声已经消失,以及沙漠行军一样的锋利声响取而代之,在最远处隆隆作响。这是艾瑞克从基地的麦克风里听到的。
如果他是个人类,他就会预感到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或者他扫描过了足够多的小说,他也可以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一个坏兆头。
可艾瑞克没有。他疑惑地盯着科学家,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查尔斯?

蜂鸣警报从基地的各个角落涌出,经过无数麦克风的放大冲进他的耳廓,这条线路立刻被强制关闭。接着他看见查尔斯的嘴唇开合,唇弓形成一条拱起的红线。
空白。
艾瑞克什么都听不见。

查尔斯坚持要跟着联邦特警去销毁点。
去看着所有合成人被销毁。
那些研发成果并不完全成功,它们的代码里有漏洞——即使没有配置脑模拟器,经过长时间运转的程序能找到突破防火墙的方法。查尔斯和他的研发团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这是几亿行代码里一个正负号的错误。
联邦政/府下达全部销毁的命令,那些保守派认为是旧版本的合成人帮助了它们,并且开发它们自我编程的功能,通过网络传播这一程序——甚至有人怀疑这场事故是几个旧合成人策划的,为的是他们自身的更新——只不过没人知道他们再获得了什么功能。
空调吹出的风冷得过分,往一切衣料和皮肤的缝隙里钻,查尔斯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往躯干回流,形成肢端的干冷。他将手指蜷曲起来收进袖口。
查尔斯知道他们要销毁,但这方式如此不留余地。玻璃墙后的巨型滚轮碾压机已经转动,所有合成人躺在传送带上,不过“躺”只是形容它们的个体状态,工作人员只是将它们堆在了传动带上并保证它们不从扁平的塑胶上掉下来。所以这堆机器依旧保持着被强迫关机前的状态,有几十条肢体伸出传送带划定的范围,被压成稍大的碎片。
查尔斯可以看到那些滴落的原生液。他站在玻璃幕墙后,而玻璃幕墙立在瞭望台上,身后站着两个特工,手里端着上膛的枪。
查尔斯什么都听不见,隔音很好,于是他只能想象那些机器发出悲鸣的同时被碾碎,而那些机器长着一张艾瑞克的脸。
他很确定已被碾碎的合成人里没有一个是艾瑞克,因为他看到了他。
旧合成人最后才被放上传送带。这是特殊的待遇,毕竟他们是主谋,这也保证他们会被粉碎得很彻底,碎块的直径差不超过十厘米。
巨轮碾到他的双腿,艾瑞克像感受到疼痛,他睁开眼睛,视线死死扣在查尔斯身上。查尔斯想往前冲,将身体贴在玻璃幕墙上,但他没有,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从虚无移向现实。
巨轮压到他的胸腹,破碎的器件喷洒满地,其中夹杂原生液的汁水。
查尔斯的视线从现实转到虚无。
他想起艾瑞克坐在基地的餐厅里吃晚饭,在下班之后去员工休息间里弄一杯喝的,在输掉棋局后的懊恼模样,在实验室里的完美严谨。
艾瑞克将视线从查尔斯身上挪开,飞快地落到他躺在地板上的骨骼残骸间。
一点反光的圆润物件随即被淹没,淹没它的是脑模拟器的碎片。

——生和死像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可有人能将这张纸扭成一个莫比乌斯环。

艾瑞克做到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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